（续上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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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、如何看到自己的心

常悟法师：《华严经》里讲“‘信’为道源功德母”。

曲尼仁波切：你说信仰的“信”是吧？我说的是见性的“性”。

信是很重要的，信了就可以不读书了嘛！如果你相信“一切是心，心即是空性”的话，基本上，书可以不用读了。但最怕的是人家给你一耳光，你就不相信了。

常悟法师：对，因为一般人比较不容易见到，不容易体验到。

曲尼仁波切：所以藏传佛教分为两条道——有学道和无学道。那些聪明狡黠的人要去读佛学院，用语言来回答他们所有的猜测，他问的问题都能用中观、用因明回答他，这是针对这个时代的众生而设立的。因为他们喜欢动脑子，这叫“有学道”。最好的就是能够当下就起信心的，这种人是不需要读书的，这个叫“无学道”。

常悟法师：你们怎么教导学生去看到他自己的心？

曲尼仁波切：我们先不教导，学生先要自己跟老师学习修行。如果只是从义理上教，这个在佛学院都可以学到。

常悟法师：有没有什么方法？

曲尼仁波切：有两种，一个从世智，从理论上去分析，这个是“有学道”；一个是世慧，用你的贪嗔痴这些最激烈的情绪，最大的信心和最大的痛苦。

最激烈的情绪就是心，心最大的智慧就是情绪，它是超越逻辑和思维的。但是，因为我们设了四边——有、无、非有非无、似有似无以后，我们驾驭不了它，这时候要激起最强烈的恨或者最大的爱，从那里要透过去。

这种方法，第一个，要求上师必须非常俱德、非常好，不然学生可能再也回不来了；

第二个，学生自己要有非常强的、超越原因的信心。我们一般世间的信心是要论证的，因为他对我好，所以我对他好，这是两元的。真正的信心是禅修，是禅修的方法，要能接受一切对和错，然后要能够堪受一切难忍，这是非常好的根基。但这样根基的人很罕见，所以直接修密宗的人是非常少的。

藏传佛教99%是显宗，外界认为我们都是密宗，那是他不了解。藏传佛教先要从小乘学起，我们的戒律是小乘，我们的日常生活是大乘，我们的修行是秘密的，到最后面，才是密乘。

我们只有百分之一、千分之一甚至可能万分之一的人才修密宗，那是很高的根基了。所以，确切地说，我们不是密宗，我们是显密结合。在我们的见地里，显宗可以成佛，小乘佛教的止观也可以成佛，没有好坏。有知识的、没知识的，要看人的根基而定，每个人的根基是不一样的。因为佛为度众生而来，所以他开设的法门很多。

藏传佛教跟印度佛教和汉传佛教都不一样，藏传佛教的要求是把三乘佛法揉在一起去修——我们持的戒律平常是要用小乘佛教的，在社会上面对政治、经济是用大乘佛教的。当我们的修行达到一定的量以后，碰上俱德的上师，从真正的俱德上师处领受诀窍，这个是不公开、需要自己去修的。

密宗其实对净土法门以及禅宗也是很了解的，当语言相通的情况下，你说的跟我们知道的没什么区别，因为它都是释迦摩尼的法，只是话不一样，风俗习惯不一样，要度化的众生也不一样。

常悟法师：现在在这边的话，你接触的也是汉民族，你也生长在汉地，所以对汉文化还是有了解的。

曲尼仁波切：当然，汉族人都太聪明，对菩提心的领悟不是很深。因为从小衣食无忧，对别人的真正的、真诚的关怀很少，这在修行来说就是最麻烦的。如果你不学会无我地去关怀别人的话，资粮是聚积不起来的。如果你耍聪明去积累资粮，那基本上是有毒的。

常悟法师：你讲所谓的“聪明”其实就是世间的智慧，对不对？《心经》里面有讲，唯识宗，讲的是世智。

曲尼仁波切：唯识宗讲的“意识”不是指世俗的意识，它讲的“意识”是阿赖耶，分为意识心和绝对心。

常悟法师：阿赖耶那个是第八识了。

曲尼仁波切：阿赖耶它分为究竟的和相对的，所有的现在的宗教包括基督教，都停留在世俗意识建立的游戏里面——有这个神那个神，但这些都是指路牌。如果你知道后面的功德是究竟的心的话，每一个指路牌后面都是门；但你不知道、只停留在那里的话，害你最厉害的就是意识。因为意识是多变的，看什么像什么，你跑不出来，所以我们认为的佛法是要破意识。

很多人说“我们的修行是灵修”“我们的心很舒服”“越来越平静”，这些我们认为都是很大的魔障。很多人说，打坐心静，但心静没什么用，心能动能静才是关键；如果只是静的话，那石头最静了。所以，很多人对佛法还是有误会，因为影视文学作品宣传的都是玩意识游戏，越玩越开心，越玩越不想出来，这是现在对佛法最大的障碍。

很多人说“我们信‘佛’”，是的，姑且能这样讲，但其实，我们相信的是——究竟的、极其细微、超越言思、物质、精神的“法”，在究竟的那一点上，如果你不承认的话就不是佛教徒——哪怕释迦摩尼出来一万次，那也是外道。释迦摩尼是老师，但汉族人往往认为是《西游记》里的那个形象，这是现在在汉族人中传教时面临的最难的思想困境。而且他们喜欢算命、看风水，这是最不好的，如果这样沉迷于玩意识游戏的话，永远不得解脱。

你告诉他——“佛”不是一个神；“觉”是从知见障和习气障里面醒来；“悟”是再不堕落他都无法理解，他认为的“觉悟”是飞起来。

常悟法师：要慢慢地啦。因为汉地大概也有将近百年，佛教几乎都没有了，后来就变道教，是民间信仰。

曲尼仁波切：虚云和尚讲得就非常好啊，我磕头去了鸡足山九次，每次都去给虚云和尚磕头。因为在我们眼里，他就是即生成佛者。台湾地区像星云法师，做得都很正，就是佛教徒，很对。而汉区有很多人念了三皈依，照样还是去拜狐狸精、算命，他们不知道这是在毁坏自己的智慧。

昨晚一个弟子和我说“他的天性是不可改的”，我说“你完蛋了，你已经犯了皈依戒”。“空性”都是我们定义的，是我们自己造的，他说“天性不可改”，在我们眼里面已经是犯戒了。

见地是一切的根本，信仰是见地。见地的高低决定你的果，所以见地一定要到“空”，空是最细微、最广大的。空不是没有，是世界上最细最广的。你从因上就要定在空上，因上不定的佛教都是有问题的。

“这是天性，这应该不能变的” ，在我们听来比骂释迦摩尼都厉害。在藏传佛教里面，这句话是非常严重的，因为这说明你的皈依是有问题的。

我们小时候就是佛教徒，但那个皈依是不成立的。如果你没有树立正知和正见，是不可以念三皈依的，因为你还不知道三皈依是什么，受了这个戒也是没有任何用的。

六、三皈依是最厉害的法

常悟法师：对三皈依有真正的认识，有了正知见才能皈依的，这也是有程度的。

曲尼仁波切：三皈依是最厉害的法，有人认为大圆满、大手印是最高的法，其实错了。如果没有三皈依的话，这个就是邪教，而且是最邪的，最后就都得精神病。

常悟法师：像我们禅宗里面六祖慧能大师，他也讲三皈依，但是这个皈依是自性。

曲尼仁波切：所以“三皈依”，我们说的是——

“佛”是觉悟；

“法”是正法，因为你的目的是成佛，这个目的是因为你本来有佛性。万物都是法，每一个法都不一样，但在世俗谛上，只有正法才能通向解脱。出离心、菩提心、空性智慧见，这三者不具备就不是正法；

“僧”就是要进入传承，你要查证上师的传承谱系，就是每一个公认的传承。所以在藏区我们皈依某位上师不是皈依他的名声，无论是多大的法王，你一定要知道他的传承。

七、如何保持清净的传承

常悟法师：那你们怎么去保持这个传承？

曲尼仁波切：我们的传承都是公开的。谁传过谁，类似家谱，是要背那个谱系的。

常悟法师：像我们禅宗也有这样的。那你们怎么认定说，传这个人不传那个人。

曲尼仁波切：这个是要考试的，不是说世袭、谁要传给谁。我们的寺院都是佛学院，平常不会有老百姓来，僧人都在读书嘛。汉族都是拜、还愿、算命，但我们寺院开法会的时候会有几万人来，所有的功德主带着钱来，像古代、释迦摩尼时代一样大供养、大布施。这种时候会有几千喇嘛，有主法的上师讲经，有的讲因明，有的讲中观，有的讲十二因缘，最后几天会进行辩论，老百姓就问问题。

常悟法师：那你们考试怎么考？

曲尼仁波切：在佛学院里，首先从最基本的藏文语法学起，像普通学校一样；第二步就分成不同的部，就像大学里的系，可以学因明、学中观。系里第一年要学什么，第二年学什么，是要考试的，考不上去你就被筛下去了。

在我们的体系里，脑子有问题的人、残疾人不可以出家，铁匠的儿子、屠夫的儿子不可以出家，不是故意看不起他们，是想减掉杀业，这只是个方法，因为喇嘛是要当导师的。

对这种人的话，就不用读书，而是直接给他开示心性，要花几年的时间，这叫“无学道”。之后让他去行脚，让他去要饭，让他去干苦活，这样磨他几年，再给他直接教禅修。

所以我们的寺院由三部分构成——学院，禅修院，做仪式的大殿——如果没有这三部分，是不可以传法灌顶的。

常悟法师：这三个部分任一部分专精的都可以传承还是三个要具足才有传承？

曲尼仁波切：佛学院有传承的嘛，有弥勒菩萨，就是弥勒菩萨的法。修行里面有文殊菩萨的传承，是五部大论，慈氏五论，里面又分为中观部，因明部。

常悟法师：那法会那边呢？

曲尼仁波切：一开法会所有人都参加，整个寺庙的最高活佛、最高领导就在大殿这边。所以会传召，教区的百姓全部要来，领导要来，王公贵族平民都要来，这时候就转法轮嘛。

常悟法师：主要的传承是佛学院跟禅修？

曲尼仁波切：佛学只有证嘛，教证统一在这个大殿里面举行。传召的时候，要竖胜利幢，然后按照以前那烂达的传统要辩论，以前就是要打开寺庙所有的门，欢迎不同寺院的来跟你辩论，也可以让不同的外道来跟你辩论，也可以允许基督教、伊斯兰教来跟你辩，但现在没有了。

（未完待续）